孝庄钱皇后
属于::明朝生平事迹
结发情深
明英宗朱祁镇是明王朝的第六任兼第八任皇帝,也是中国历史上不多见的一位“复辟”皇帝。他生于宣德二年(公元1427)冬天,登基为帝时年仅七岁(虚称九岁)。年号“正统“。随着时间的推移,小皇帝很快就到了完成终身大事的时候。
皇帝娶一个怎样的妻子,关系到他本人乃至整个国家的前途命运,对于这一点,张太皇太后深有体会。张氏是明仁宗朱高炽的妻子,当年朱高炽还在北平做燕王世子时,其母徐氏就亲自为长子选择了出身虽低微才智人品却非常出众的张氏为妻。后来燕王朱棣成为明王朝皇帝,张氏也应运而为太子妃。由于朱高炽不擅骑射,两个弟弟又窥伺太子位,时常离间朱高炽与成祖朱棣之间的父子关系。徐皇后去世以后,朱棣逐渐对长子不满,好几次都中了小儿子的计,削减太子的膳食待遇,打算废太子。在这要紧的时刻,亏得张氏谨慎行事从中周旋,又一向得徐皇后欢心,更调教出了一个好儿子,朱棣总算打消了废太子的念头。然而张氏的丈夫仁宗朱高炽即位仅十个月就遽然辞世,张氏的儿子宣宗朱瞻基不但少年即位,而且也只十年光景就离开了人世,张氏的孙子英宗朱祁镇更是孩提即位。在这些变幻莫测的时刻,整个大明帝国的军政大事,幸亏有张氏的操持裁决,才得以顺利进行。这一切都证明,一个好皇后对皇帝、对皇朝有多么重要。
忆及前事,张氏为自己的孙儿选择妻子就更加小心了。
正统七年(公元1442)春,经过重重筛选,来自海州(今江苏连云港)的少女钱氏被张太皇太后选中,成为英宗的准皇后。钱氏这年十六岁,比英宗略大一岁。
钱氏的册后仪式,也是明王朝有史以来皇帝的第一次初婚仪式。而在此之前的皇帝们早在即帝位之前就已经完成了终身大事,册后只不过是登基以后过过场面而已。因此,在张太皇太后的操持下,钱氏立后的过程极为隆重。这也是张氏此生为朱明皇家做的最后一件大事。因为大婚典礼五个月后她就去世了。
正统七年五月初三,英国公张辅为正使,少师兵部尚书兼华盖殿大学士杨士奇为副使,持节至钱府行纳采问名之礼;
五月初七,成国公朱勇为正使,少保礼部尚书兼武英殿大学士杨溥、吏部尚书郭剌为副使,持节再至钱府行纳吉纳徽告期礼;
五月十九日,英国公张辅为正使,少师兵部尚书兼华盖殿大学士杨士奇、户部尚书王佐为副使,率领仪仗大乐和放置着皇后册宝的龙亭以及文武百官,再至钱府行发册奉迎礼。在文武百官和内外命妇的叩头如仪中,十六岁的钱氏头戴九龙四凤冠,身着真红大袖祎衣红罗长裙红褙子红霞帔,在一片煊天鼓乐中被迎入紫禁城,成为少年皇帝的皇后。
从此,十五岁的皇帝有了妻子,他不再是独自一人站在世间至尊的殿宇上迎接万众的仰视。而中国古代宫廷一段缠绵凄凉的爱情也就此以这般金碧辉煌的方式揭开了序幕。
钱皇后出身寒微。当然,官场中的寒微看在平民百姓眼中还是很不一般的。她的曾祖父钱整,是成祖朱棣做燕王时的老部下,任燕山护卫副千户,一直对成祖忠心耿耿。祖父钱通官至金吾右卫指挥使,父亲钱贵继承了祖传的武职,多次随明成祖、明宣宗北征,凭借战功升至都指挥佥事。直到女儿被选为皇后,钱贵才被提拔为中府都督同知。
虽然姻缘的缔结是出于祖母张太皇太后之命,但英宗仍然对自己的皇后比较满意。因为钱皇后的两个亲戚在土木之变中殉国,钱皇后自己也因为英宗导致残疾,英宗十分感叹,加上钱氏家族官爵太过低微,打算效仿宣宗朝的例子给予家族爵位。
对于丈夫的良苦用心,钱皇后深为感激,然而她并不愿意家族因为自己而无功受禄,损害丈夫的“明君”声誉,因此英宗的打算刚一提出,她就谢绝了。英宗原以为钱皇后的谦逊只是一种姿态,所以他也就再三地提出晋升丈人的建议。出乎他意料的是,钱皇后的态度完全不是客套,无论自己怎样提议,她都是推辞。明白妻子的心意后,英宗对钱皇后更为敬重。
对于帝王家庭来说,娶后纳妃最大的目的就是多生子嗣。钱皇后对此也非常了解,她因此从不阻挠英宗亲近后宫妃嫔宫娥。于是宫人们一直喜讯不断。在这些女子中,一个来自北京昌平的民家女子周氏最为突出,正统十年(公元1445)她先为十八岁的英宗生下一个女儿重庆公主,正统十二年(公元1447)又为二十岁的英宗生下了庶长子朱见浚(后改名朱见深)。除周氏之外,还有万氏、王氏等宫妃,陆续在一两年间为英宗生下了三个儿子。
然而令人困惑的是,这么多的女人都生下了龙子凤女,唯有六宫之主的钱皇后在生育方面却一直不如人意。立后六七年间她虽然得宠,却一直未能为丈夫孕育儿女。不过英宗和自己的父亲宣宗不同,他对皇后终能生育嫡子一事抱着极大的希望,因为他害怕如果传位给庶子,会导致钱皇后类似胡废后的结局。英宗本人虽是个出生不满百日就得封太子的庶长子,但同样的事情却没有发生在英宗的儿子身上。庶长子朱见深已经两岁,英宗仍然没有将他册封为太子,而是一直耐心地等待钱皇后怀胎的消息。
然而中宫怀妊的喜讯还未等到,意外就发生了。
患难夫妻
正统十四年七月,由于太监王振仗势欺人,给了西北蒙古瓦剌部太师也先出兵叛乱的借口,明王朝边境再次吃紧。当前方正交战激烈的时候,毫无军政常识的惹祸精王振再次异想天开,怂恿英宗“御驾亲征”。
英宗自幼就在以王振为首的一群内官宫人之间长大,对王振言听计从,视为倚靠,甚至于在王振触怒张太皇太后时不惜下跪求情。如今没有了张太皇太后的约束,尤其是辅佐英宗的“三杨”老相(知人善任的江西泰和人杨士奇,在朝臣中极有名望的湖北石首人杨溥,性情果断有谋略的福建建瓯人杨荣。三人各有所长,精诚合作,将明王朝推向仁宣之治的顶峰,以一个整体合称为明王朝贤相之首。杨士奇逝于1444年,杨溥逝于1446年,杨荣逝于1440年)也都陆续辞世后,朝中再没人有足够的力量阻挡得了王振,更没法劝止“御驾亲征”的荒唐主张。
英宗的偏听偏信很快就招致了恶果。在“御驾亲征”的一路上,王振对英宗封锁所有不利的消息,自己假借皇帝的名义胡乱指挥,而且还朝令夕改刚愎自用。最后竟为了要保护装载自己私家财宝的车辆,强行将英宗以及随驾官员将士安排在一无城防二无水源的荒郊山岗过夜,硬是做了瓦剌军的嘴边肉,轻易地被对手重重包围。由于缺水,士兵战斗力极低,一片混乱后,几百名文官武将丧命荒郊,英宗也成了瓦剌军的俘虏,酿成了举世震惊的“土木之变”。
正统十四年八月十八日,英宗被俘的消息传入京城。皇帝既成了人质,也就再说不得天朝上国的话了。大约因为也先举兵反叛的借口是赏赐不公,朝臣决定先尝试以财帛赎回皇帝。得知这个决定,钱皇后立即将自己的所有私财都献了出来,只希望也先能看在财宝的份上放回丈夫。
然而大批的珠宝撑大了也先的胃口,他越发觉得手里的英宗是“奇货”可居,原本就满腹雄心壮志要统一蒙古诸部的也先认为,可以借英宗逼迫明王朝做出更多更大的退让,甚至可以借此要胁进一步攻取明王朝的疆土乃至政权。
为了断绝也先的企图,摆脱“国无长君”的窘迫局面,在于谦等大臣的一力支持下,九月六日,监国亲王朱祁钰登基,是为明景帝。
对于也先违约、英宗不能返回的事实,钱皇后已如五雷轰顶,又得到了哥哥钱钦和弟弟钱钟也丧生在“土木之变”中的确切消息。她已经是无依无靠,等到朱祁钰登基成为事实之后,钱皇后自感对于丈夫的处境已经无能为力,陷于绝境的她只能日夜啼哭。在渺茫中,她终于想到了自己还能多少为丈夫做一件事。
从此,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冷清的宫宇中总会隐约响起一个女人哀泣求告磕头求天的声音。那是二十三岁的钱皇后,绝望中的她采用了民间女子最无助的办法,祈望上天能够垂怜自己的诚意,放丈夫一条生路。钱皇后就这样每天每夜地祈求,再困再倦也只是就地稍卧,不肯上床休息。过度的劳累、粗陋的饮食、冰冷的地面、冬天的严寒长期侵袭她的身体,她的一条腿受了重伤,再也无法治好,损坏了。而昼夜不停的悲泣也很快哭瞎了她的一只眼睛。对于自己的残疾,钱皇后毫不介意,也拒绝治疗,她心甘情愿地认为这是接回丈夫,上天要她付出的代价。
终于,在于谦等干臣的得当指挥下,瓦剌被迫归还了英宗。
景泰元年八月初三,二十二岁的明英宗由漠北返回了北京城。迎接他的是一个“太上皇”的虚名。明景帝权位已固,将哥哥看成是自己的重大隐患,虽然在于谦的强烈主张下接回了英宗,却坚决拒绝了礼部建议所有人(包括景帝本人)在返京典礼上向英宗行君臣之礼的要求,并且在第一时间就把英宗幽禁进了冷清的南宫。
好不容易才摆脱敌手的英宗没料到,自己的王朝自己的兄弟竟以这样的方式迎接自己,他更没有料到在南宫中等待自己的,也不再是思念中那个风姿绰约明眸善睐的妻子,而是一个病体支离的残疾女人。在最初的惊愕过去之后,朱祁镇很快就知道了妻子致残的原因。虽然史书从没有提到过那一刻朱祁镇都有些怎么样的反应,但我们仍然能够猜想得到。英宗刚刚在事业和亲情两方面都备受打击,却猛然间感受到了妻子将自己视若性命般的情意,两相对照下,实在是百感交集,不但不嫌弃妻子的残疾,反而真正明白何所谓结发情深,将妻子视若珍宝。
从这天起,英宗和钱皇后以及一群妃嫔在南宫中相依为命,过起了心惊胆战的“太上”生涯。
公正地说,景帝在做监国时并没有取代哥哥的想法,在被推举为帝后他无论才干还是勤政纳谏,也都比英宗要强得多,在他的手上,明王朝保持了向上的发展势头。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景帝的心思迅速发生根本变化。为了巩固权位,也为了将皇位传给自己的子孙,他对哥哥再没有骨肉之情,虽然不至于暗下杀手,提防忌惮之心却是越来越重了。他不但想方设法要把侄儿从太子位上赶下去,而且不允许英宗走出南宫一步。
景帝如此态度,势利眼儿的太监宫人就更变本加厉了。被幽禁的英宗不但没有得到与“太上皇”头衔相符的生活待遇政治地位,到后来就连日常衣食都变得难以维持了。英宗困在南宫中愁闷焦躁,度日如年。
丈夫的处境都看在钱皇后眼里。她一面百般宽慰迁就丈夫,一面支撑着病体带领南宫中的嫔妃宫娥赶制绣品,以此换些食用。
在互相依靠彼此慰藉中,七年的漫长岁月过去了。
同甘共苦
景泰八年(公元1457)正月,景帝患病并迅速加重。这突如其来的意外,使英宗的人生再一次发生根本大逆转。三十岁的他重新登上了皇帝的宝座。当月十七日凌晨时分,武清侯石亨、御史徐有贞、都督张軏、太监曹吉祥等人冲入南宫,拥英宗复辟。
英宗既已重登大宝,当然也就要再次册立皇后。钱氏作为英宗的结发妻子,理当成为皇后。但就在这个时候,意外忽然发生。
由于钱皇后不但已是严重的残疾,而且病损也完全摧毁了她的生育能力,庶长子朱见深的生母周氏在儿子复立为太子,自己也进位皇贵妃之后,想到婆婆孙太后母凭子贵正位中宫的往事,不禁心驰神往,希望借此机会自己也能更进一步,尝尝当皇后娘娘的尊贵滋味。
很快,就有一个叫蒋冕(嘉靖年间的宰相蒋冕不幸与之同名)的太监出场了。他向孙太后进言道:“钱皇后既无子又残废,不合适当皇后,应该让周皇贵妃升为皇后,才不失大明王朝的面子。”孙太后听了也觉得甚有道理。
英宗听说此讯,顿时大怒,将蒋冕贬斥,后妃之位仍如原样。周皇贵妃的计划以失败告终。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英宗实在无法抛弃对他情深意重为他致残的发妻。决定权不在自己手里,无可奈何的周皇贵妃只能强忍下满腹怨气。
在丈夫的庇护下,钱氏重新开始了她与世无争的皇后生涯。
钱皇后的父亲早在女儿第一次做皇后不久就离开了人世,一双儿子不幸在“土木之变”中殉难。钱皇后的大哥钱钦死时只有女儿,总算弟弟钱钟之妻怀有身孕,遗腹生下一个儿子钱雄。对于老丈人的这根独苗苗,英宗格外小心栽培,钱雄在姑父的呵护下迅速晋升,尚未成年就当上了都督同知,升迁到了祖父的官职地位。只是一说起追封钱氏兄弟爵位,让钱雄成为真正的“贵戚”,钱皇后仍然再三推辞。英宗一来是拗不过妻子,二来大约也觉得自己还年轻,钱雄也大有立下功勋再封侯的机会,因此也就不再坚持。
然而英宗没有料到,自己虽然仍年轻,上天给予自己的日子却不多了。
天顺七年(公元1463)十二月,年仅三十六岁的明英宗患了病,病情很快加重,到正月初六的时候已经无法上朝理政,只能让皇太子朱见深于文华殿代理国事。十六日,英宗明白自己的人生将要走到尽头,他召来了内阁重臣和近侍太监,当众口授了遗诏。
这时的英宗虽然已是油尽灯枯,心里却很明白。他对于自己的王朝没有什么不放心的:皇太子已经成人,自己也给他选定了足以承担母仪之责的皇后,还留下了得力忠诚的辅臣班子。他唯一不放心的就是自己死后,妻子钱皇后的处境。
英宗对于当年太监建议废后之事记忆犹新,他也非常清楚这件事的背后隐藏着什么,只是他一直以为自己能够永远将妻子保护在自己的身后,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死会在了前头。他非常担心周皇贵妃将要报当年之仇,借儿子的势欺凌钱皇后,甚至于废除她的皇后名位。
于是,在口授遗诏叮咛之后,英宗还特别面嘱自己的继承人皇太子:“皇后名位素定,当尽孝以终天年。” 这样说了之后,英宗仍然觉得不放心,怕儿子终会屈服于生母的意志。于是他又紧拉着大学士、顾命大臣李贤的手,反复叮咛:“钱皇后千秋万岁后,与朕同葬。”李贤流着眼泪退出英宗的寝宫,将这句话添在了遗诏册上。
英宗的一生卓有政绩,但是也因为少年无知酿成了险些倾覆国家基础的大难。然而他却留下了“罢宫妃殉葬”的遗言,却无法抹杀这确是一桩德政的事实。在英宗之前,即使是威德的成祖朱棣、仁善的仁宗朱高炽、英睿的宣宗朱瞻基,都没有做出过这个决定,都未能想到要更改这桩自私的陋习。因此,这个决定被称为“千古帝王盛节”,也堪称是英宗一生中最为亮眼的光芒。
晚景凄凉
皇太子朱见深即位为帝,是为宪宗。宪宗即位后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尊礼皇太后。按照常理,被尊的皇太后首先应该是新帝的嫡母,然后才是生母。正当朝臣们为如何上徽号议论之际,杠子横插而下。
宪宗的生母周皇贵妃摆出皇帝老娘的身份,派亲信太监夏时到会议现场宣布懿旨:“钱皇后病废之人,不足称太后,应该独尊皇贵妃为皇太后。钱皇后无子,哪有做太后的资格?早该循宣宗朝胡皇后的先例被废掉了。”
此话一出,群臣顿时炸开了锅。顾命大臣李贤得英宗亲口嘱托,又深知钱皇后的贤德,坚决反对周皇贵妃的主张:“先帝遗诏已定,怎能随意更改!”大学士彭时也立即表态支持李贤:“列祖列宗与天地神灵在上,皇上既以孝治人,岂有尊生母不尊嫡母,”。两个首辅开了头,群臣也纷纷附和。夏时和他背后的周皇贵妃终于敌不过众怒,败下阵来。
周皇贵妃原本想向儿子宪宗搬救兵,但在这个关系嫡庶之分的问题上,宪宗比浸透了老陈醋的娘要清醒得多,他反倒劝说母亲接受两宫并尊的事实。
对于周皇贵妃的仗势欺人,辅臣们都十分不满;想到钱皇后在为丈夫去世日夜悲伤不问世事,周皇贵妃却居然还分得出精神为自己争权谋势,群臣就更是一肚皮的气。于是在给两宫太后上徽号的时候,彭时不失时机地提出:两宫都称皇太后难以区别,因此该给钱皇后格外加上尊称以便区分。对于这项意见,宪宗立即表示支持,他的亲信太监覃包还特地向李贤耳语道:“其实这也是皇帝的意思,只是迫于皇贵妃娘娘,不敢主动提出罢了。
天顺元年三月,即英宗去世两个月后,钱皇后被尊为“慈懿皇太后”,周皇贵妃被尊为“皇太后”。周皇贵妃对此也只能干生闷气。
经此一役,辅臣们都知道周太后不是个好相与的,预料到她终有一日会与英宗“与钱皇后合葬”的遗诏重起事端。于是,在为英宗兴建陵墓的时候,李贤和彭时就预先提出,要在地宫中同时营建三间墓室。
对于这个建议的内中玄机,宪宗和朝臣们都非常清楚。周太后也非常清楚。她绝不甘心死了还要在老公面前当钱太后的陪衬,哭哭啼啼地坚决反对。宪宗和朝臣们也不敢逼急了她,这事终于不了了之。
周太后虽然在太后尊号及待遇的事情上吃了个瘪,却并不肯就此收手。尽管钱太后从不与她争夺主宰后宫的权力,周太后也并不买帐。
成化元年七月二十一,遵照英宗的遗嘱,宪宗与吴氏举行了隆重的婚礼。然而这位少年皇帝并不爱自己年轻漂亮的皇后,偏偏爱一个比自己大了足足十九岁的宫女万氏。万氏诡计多端又泼悍无比,吴皇后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在万氏的谗毁下,宪宗对吴氏本来就少得可怜的好感更是荡然无存,成婚仅仅一个月就决定废后。
对于儿子废后的要求,钱太后觉得毫无道理,表示反对。这时候周太后的意见就变得非常重要了。而周氏在此时的表现也很值得回味——据野史记载,周太后本来也觉得吴氏没有过错,是个合格的皇后。然而由于钱太后表态支持吴氏,周太后便立即改变主意,坚决要和钱太后唱对台戏。
在心怀鬼胎的周太后和死心眼的宪宗母子俩一唱一和下,难撑大局的钱太后终于没能保住丈夫为儿子选中的吴皇后。可怜的吴氏仅做了一个月零一天有名无实的皇后,才十五岁年纪就被废居冷宫了。
由于在废吴后一事上,钱太后没有支持宪宗,宪宗对嫡母也遂渐心生芥蒂。成化三年(公元1467),宪宗晋封生母周太后的哥哥周寿为“庆云伯”,追赠周太后的父亲周能为“庆云侯”。对于嫡母家族的晋封,他却连提都没有提起(直到宪宗之子孝宗即位以后,钱太后的侄孙钱承宗才被封为“安昌伯”)。钱太后的处境越来越艰难了。她并不在意娘家的爵位,真正令她难以面对的,是儿子那张酷似父亲的脸上冷漠客套的表情。
成化四年(公元1468)六月,思夫成疾又抑郁寡欢的钱太后离开了人世,终于从苦闷的生活中解脱了。
未得合葬
按照英宗的遗嘱,钱太后应该是唯一一个能够与他合葬的女人。然而钱太后刚死,周太后就坚决反对合葬之说,要求儿子为钱太后另择墓地。而这,又恰恰证明了李贤和彭时在当初营建英宗陵墓时的先见之明。
此时的宪宗,对母亲已经十分倾向了,他和周太后一起想好了种种理由,才派夏时和怀恩召来一众辅臣,宣布要商议钱太后的丧葬事宜。
对于皇帝的鬼把戏,彭时立刻就识穿了。他不等宪宗开口就先声夺人:“钱太后与先帝合葬礼裕陵,神主祔入太庙,这是先帝的遗愿,早就定了的事情,还有什么可议的?”宪宗见不是话头,只得匆匆中断会议。
第二天,苦思了一夜对策的宪宗再次传召众臣重议此事,彭时不容皇帝分说,又把自己前一天的话复述了一遍。
宪宗被宰相一顶接一顶免费奉送的孝义大帽子砸得七窍生烟,想了一夜的借口也被砸完了,他只得干脆把后宫中的老底迳自兜了出来:“你说的这些,难道朕会不知道吗?我只是担心钱太后一旦入葬,就会使朕的母后失去与先帝合葬的机会!
彭时见皇帝亮了底牌,反倒安心了:“皇上对两宫太后都非常孝顺,早已是闻名天下的‘圣德’之举。而要成全孝义之名,就不能不合乎礼仪。”内阁重臣商辂也表态道:“若不让钱太后祔葬,日后必将损害皇上的德名。”大学士刘定之跟着敲钉脚:“孝顺之道贵在守大义,而不是守长辈一时之命!”
宪宗被辅臣们一通轰炸,眼前金星直冒。本来就有点口吃的他吭吭了半天,才好不容易冒出一句话来:“连生身母亲的命令都不听了,还能算孝顺儿子吗?”
听皇帝这样说,彭时很快就想到了曾经的计划,遂向宪宗建议:“可以将钱太后葬于先帝之左,虚右位以待周太后将来。”
彭时、商辂、刘定之随后又联名向宪宗上疏章:“太后作配先帝,正位中宫,陛下尊为太后,诏示天下。先帝全夫妇之伦,陛下尽母子之爱,于义俱得。今梓宫当合葬裕陵,主当祔庙,此不易之礼。比闻欲别卜葬地,臣等实怀疑惧。窃谓皇上所以迟疑者,必以今皇太后万寿后,当与先帝同尊,自嫌二后并配,非祖宗制。考之于古,汉文帝尊所生母薄太后,而吕后仍祔长陵。宋仁宗追尊生母李宸妃,而刘后仍祔太庙。今若陵庙之制稍有未合,则有乖前美,贻讥来叶。”
然而对于这个方案,周太后坚决不肯接受。这份疏章没有得到宪宗的首肯,而是交由廷臣会议。
宪宗原本以为群臣能明白自己的主张,自己可以靠着“人多力量大”驳回辅臣们的建议,却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建议竟得到了以吏部尚书李秉、礼部尚书姚夔为首,共计九十九位与会廷臣的一致响应。
面对这样的一个结果,夹在群臣和母亲之间的宪宗如风箱中的老鼠般左右为难,实在没有法子了,他只好向群臣撒无赖哀求:“卿等所言极是,可是你们也该可怜可怜朕,朕多次向母亲请求劝慰,也没能得到母亲的依允。现在朕违背礼仪是不孝,可是违背母亲也是不孝,你们倒是给我想个法子?”
对于孝得没了原则的皇帝,群臣深为不满,都激起一腔义愤之情誓要为孤苦无依的钱太后讨个公道。詹事柯潜、给事中魏元当天就上疏进谏,第二天阵仗更大,以礼部尚书姚夔为首,四百七十名大臣联名的疏章摆在了宪宗的案头。都是为钱太后请命,要求让英宗夫妇合葬的。
在这样的刺激下,周太后更是勃然大怒。不管廷臣们说什么,宫中发出来的仍然是为钱太后另择葬地的谕旨。
面对周太后的一意孤行,大明群臣的牛性子再次发作。又过了一天,给事中魏元偕同僚三十九人,御史康允韶偕同僚四十一人,刚下早朝就集体跪于文华门外放声大哭,直哭得响震云霄,整个后宫都被笼罩在嚎啕声中。
心烦意乱的周太后要儿子下令群臣止哭退去,群臣面对一脸苦相的皇帝连连叩头,拒不从命,声言:“不得钱太后合葬旨意,绝不敢退下。”
在农历六月北京城的阳光下、在明晃晃的紫禁城青砖上,群臣从巳时(上午九点至十一点)开始跪起,一直跪到下午申时(下午三点到五点),哭昏晒晕了也不肯罢休。
看见群臣如此一致的誓死决心,宪宗再也顶不住了,周太后也万万没有想到钱太后在百官心目中竟受如此尊崇,她害怕再惹出更大的乱子,终于答应了朝臣们的要求。
七月,宪宗为嫡母钱太后正式上谥号为“孝庄献穆弘惠显仁恭天钦圣睿皇后”,并将神位祔入太庙,与英宗并列在一起。同时宣布钱太后将于九月与英宗合葬裕陵。
然而不甘心的周太后终于还是捣成了鬼。由于当初为英宗建陵时没有预留皇后合葬的位置,因此必须为合葬的钱太后以及未来合葬的周太后重新营建下葬墓穴,再从地下打通通向英宗墓室的隧道。在建墓穴的时候,周太后暗中授意经办此事的太监,将钱太后墓穴的那条隧道故意挖错,不但与英宗墓室方向错开足足数丈之远,而且在中途就把隧道堵住。而留给周太后的石穴则刚好相反,有一道宽敞且直通英宗墓室的隧道。除此之外,在皇宫内供奉历代帝后神位的奉先殿内,周太后也不允许在英宗身边摆放钱太后的牌位画像。
弘治十七年(公元1504)三月,周太后老病而死,谥“孝肃贞顺康懿光烈辅天承圣睿皇后”。这时的皇帝已经是她的孙子孝宗朱佑樘。
周太后虽然为了取代钱太后在英宗身边的地位而出尽损招,但在照料孙子方面她还是非常尽心的。孝宗感激祖母的呵护,为周太皇太后举行了隆重的葬礼,将她合葬英宗裕陵。
在检阅裕陵地图时,孝宗惊讶地发现了裕陵地下的隧道隐情。他将此事告知大学士刘健、谢迁、李东阳,打算为钱太后打通隧道。并决定将周太后的牌位画像和自己母亲纪太后的牌位画像一起别祀于奉慈殿,而不是与英宗共祔太庙。
周皇贵妃一生都在为争取英宗的专宠而费尽心机,最终却仍然没有达到身后与丈夫一起共享子孙香火的目的。然而明孝宗打通钱太后墓穴隧道的想法,最终也因钦天监和阴阳师都认为会影响风水而不得不作罢。
“生同衾,死同穴”,英宗至死不忘的诺言,终于就这样化成了泡影。只有在儿孙祭祀太庙的时候,他的灵魂才能发现陪在身边的钱皇后。可是当灵魂返回长眠之地后,他等来等去,却只能等到一个周皇贵妃,怎么也等不来妻子的身影。只是周皇贵妃就算能让自己的尸骨与丈夫长相厮守,难道就当真能够对丈夫生前只投注于钱皇后以及诸多妃嫔的爱情完全释怀,能够了却自己在丈夫活着时无法夺走皇后之位的失落孤寂吗?
祭文悼词
明英宗孝庄钱皇后,海州人。正统七年立为后。正统七年立为后。帝悯后族单微,欲侯之,后辄逊谢。故后家独无封。英宗北狩,倾中宫赀佐迎驾。夜哀泣吁天,倦即卧地,损一股。以哭泣复损一目。英宗在南宫,不自得,后曲为慰解。后无子,周贵妃有子,立为皇太子。英宗大渐,遗命曰:“钱皇后千秋万岁后,与朕同葬。”大学士李贤退而书之册。
史料记载
《明史》列传一
明英宗孝庄睿皇后,钱氏,海州人。正统七年立为后。帝悯后族单微,欲侯之,后辄逊谢。故后家独无封。英宗北狩,倾中宫赀佐迎驾。夜哀泣吁天,倦即卧地,损一股。以哭泣复损一目。英宗在南宫,不自得,后曲为慰解。后无子,周贵妃有子,立为皇太子。英宗大渐,遗命曰:“钱皇后千秋万岁后,与朕同葬。”大学士李贤退而书之册。
宪宗立,上两宫徽号,下廷臣议。太监夏时希贵妃意,传谕独尊贵妃为皇太后。大学士李贤、彭时力争,乃两宫并尊,而称后为慈懿皇太后。及营裕陵,贤、时请营三圹,下廷议。夏时复言不可,事竟寝。成化四年六月,太后崩,周太后不欲后合葬。帝使夏时、怀恩召大臣议。彭时首对曰:“合葬裕陵,主祔庙,定礼也。”翼日,帝召问,时对如前。帝曰:“朕岂不知,虑他日妨母后耳。”时曰:“皇上孝事两宫,圣德彰闻。礼之所合,孝之所归也。”商辂亦言:“不祔葬,损圣德。”刘定之曰:“孝从义,不从命。”帝默然久之,曰:“不从命尚得为孝耶!”时力请合葬裕陵左,而虚右以待周太后。已,复与大臣疏争,帝再下廷议。吏部尚书李秉、礼部尚书姚夔集廷臣九十九人议,皆请如时言。帝曰:“卿等言是,顾朕屡请太后未命。乖礼非孝,违亲亦非孝。”明日,詹事柯潜、给事中魏元等上疏,又明日,夔等合疏上,皆执议如初。中旨犹谕别择葬地。于是百官伏哭文华门外。帝命群臣退。众叩头,不得旨不敢退。自已至申,乃得允。众呼万岁出。事详时、夔传中。是年七月上
尊谥曰孝庄献穆弘惠显仁恭天钦圣睿皇后,祔太庙。九月合葬裕陵,异隧,距英宗玄堂数丈许,中窒之,虚石圹以待周太后,其隧独通,而奉先殿祭,亦不设后主。
弘治十七年,周太后崩。孝宗御便殿,出裕陵图,示大学士刘健、谢迁、李东阳曰:“陵有二隧,若者窒,若者可通往来,皆先朝内臣所为,此未合礼。昨见成化间彭时、姚夔等章奏,先朝大臣为国如此,先帝亦不得已耳。钦天监言通隧上干先帝陵堂,恐动地脉,朕已面折之。窒则天地闭塞,通则风气流行。”健等因力赞。帝复问祔庙礼,健等言:“祔二后,自唐始也。祔三后,自宋始也,汉以前一帝一后。曩者定议合祔,孝庄太后居左,今大行太皇太后居右,且引唐、宋故事为证,臣等以不不敢复论。”帝曰:“二后已非,况复三后!”迁曰:“宋祔三后,一继立,一生母也。”帝曰:“事须师古,太皇太后鞠育朕躬,朕岂忘?顾私情耳。祖宗来,一帝一后。今并祔,坏礼自朕始。且奉先殿祭皇祖,特座一饭一匙而已。夫孝穆皇太后,朕生母也,别祀之奉慈殿。今仁寿宫前殿稍宽,朕欲奉太皇太后于此,他日奉孝穆皇太后于后,岁时祭享,如太庙。”于是命群臣详议。议上,将建新庙,钦天监奏年方有碍。廷议请暂祀周太后于奉慈殿,称孝肃太皇太后。殿在奉先殿西,帝以祀孝穆,至是中奉孝肃而徙孝穆居左焉。帝始欲通隧,亦以阴阳家言,不果行。
《胜朝彤史拾遗记》
睿皇后,英宗后也。姓钱氏,直隶海州人。洪武初,有钱万者,以军功封昭勇将军,世袭金吾指挥使。再传及贵,由金吾指挥使升中军都督,追赠安昌伯。(一作后族微外家无封误)娶明威将军燕山卫指挥佥事包谅女,(一作后父贵以燕山护卫升指挥佥事误)生后。正统六年正月,奉太皇太后懿旨,敕礼部选择直隶、南京、凤阳、淮徐、河南、山东、陕西官民家女子年十三至十五、容貌端洁、姿性纯美、中礼度者,有司聘给其父母,亲送诣阙。时后年十四,中选,迎入宫。八年四月册为后。十四年,上北狩,后尽出中宫所有赀仗变之,佐迎贺费。每夜露告天罢,即卧地,因坏一股。复以久泣故,伤目。
景棠元,迁后仁寿宫。及迎上还,后乃随上居南城。上复辟,太监蒋冕白于皇太后,谓后无子,周贵妃有子,请立周贵妃为后。上怒,立斥之。先是,太后阴以上为子,人无敢言者。至是太后崩,后具言状,且为胡废后白所枉,上始悟。然终莫知母宫人者为谁也,甚恨。会后弟钦钟,以从征殉土木难。上念之,欲封其子雄,而后辞甚至。上以是益重后。然终念后无子,恐他日蹈胡后辙,特于弥留时,遗命钱皇后:“千秋万岁,后与朕同葬。”大学士李贤书册,藏阁中。
宪宗立,上两宫尊号。周贵妃倚子责,故不欲与后齿,曰:“岂有皇帝非其子而称太后者。”倡言钱后无子,损肢体,久病,当视胡废后故事,独尊上生母为太后。遂传贵妃意,使太监夏时集外廷议。大学士彭时、李贤交争之,且曰:“胡太后以让位故,迟于上尊。今太后名位在,未尝让也。”夏时曰:“即让,何不可?”时曰:“胡皇后让位,宣庙在也。先帝已大行,臣子谁敢为太后让者。”
夏时厉声曰:“公等敢二耶,二即罪矣。”彭时仰天立语曰:“两宫同尊,皇上之孝也。臣子所不敢不尊者,正为皇上全孝德耳。钱太后已无子,又谁利耶。有太祖、太宗之遗法在,又谁二耶。”夏时入请命,良久出,令草并尊诏。时复与贤议,特加正宫二字以别之。乃上后曰:慈懿皇太后。而上周后曰皇太后。
当是时,上方营裕陵,时与贤复疏营三圹以俟,而上不之许。成化四年,太后崩,复集廷臣议葬事。彭时首言:“梓宫当合葬裕陵,主?庙,故制也,有何议。”夏时曰:“所议者,谓慈懿无子,损肢体,必难以入山林耳。”彭时曰:“慈懿母仪三十年,当先皇帝在时,未尝以损肢体无子违寝御也。夫先皇帝不异室,而为臣子者,反谓其难与同穴,吾未敢闻。况先皇帝遗命在耶,(原阙约四百余字)前既共所尊,而身后更同其享,此后衤冀观型所由起也。”疏入再下议。
吏部尚书李秉、礼部尚书姚夔、廷臣九十九人,皆议如时言,且曰:“万一大行皇太后与皇太后千秋万岁后,不合葬同?,安保后来无议改者。”上曰:“卿等言是也,但朕屡请皆未得,乖礼非孝,违亲亦非孝,卿等为朕图之。”明日詹事柯潜、给事魏元等疏上,又明日尚书姚夔等合疏上,皆执议如初。内旨犹传别揆葬地,夔等乃率百官跪伏文华门候旨,自己至申。上谕群臣退,众叩首曰:“不得旨不退。”于是商辂刘定之等皆入内劝,上降旨如群臣议,群臣齐声呼万岁退。
七月丙子,上尊谥曰孝庄献穆弘惠显仁恭天钦圣睿皇后。九月庚申?裕陵,然犹异隧,去英宗元堂约数丈,中窒之而虚右圹。待周太后,则隧道通焉,且又不得与于奉先殿配祭。
弘治十七年,周太后崩。孝宗问刘健、李东阳、谢迁,出裕陵图指示曰:“此有二隧,然是隧中通,而是隧独否。此当日中官为之,外廷未晓也。朕见成化间有彭时、姚夔等疏,叹先朝大臣,为国如此,而犹有遗憾尔尔。”健迁等乃极言当时委曲先帝不得已之意。上曰:“当时先帝亦惑于形家言耳。司天诏上乾陵堂,恐漏风气,故因循听之,朕今欲为之一决。”因以指画币曰:“皇堂窒,天地闭。[叶音必列反]皇堂一通,风气流行。朕意既定,可无虑此。”健等力赞之。他日御便殿问健等曰:“太后?庙礼如何?”健等言:“?二后自唐人始也,?三后自宋人始也,汉以前一帝一后而已。曩者定议合?配享,以孝庄太后居左。今大行太皇太后居右,如唐宋故事,臣等以是不敢复请。”上曰:“二后已非,况三后乎?”迁曰:“彼三后者,谓一继立,一生母也。”上曰:“凡事须师古,太皇太后,鞠育朕躬,朕岂敢忘,顾私情耳。祖宗旧制,一帝一后。今设并?,则改坏祖制,自朕始矣,不可。且卿辈尚不知奉先殿祭也。皇祖特座,一饭一匙而已。夫孝穆皇太后生朕,朕且设奉慈别祀之。今仁寿宫前殿宽,朕意欲奉太皇太后于此,他日奉孝穆王太后于傍,岁时享祀,如太庙礼如何?”(原评曰:圣主举动可威。)东阳对曰:“陛下言是也。”上曰:“虽然,此大事须卿等确议。”时吴宽以礼部尚书掌詹事府事,立议曰:“鲁颂姜?原?宫,春秋考仲子之宫,皆别庙也,汉唐亦然。自宋始?祭,其礼已谬。然犹是诸帝继室,生前作配,非后世子孙所追尊者。惟李宸妃没,仁宗悲恸,乃为追?。虽至情,然实非礼不足法。”上览议大喜。翼日,出奉先殿图示群臣,指仁寿宫前可庙处曰:“庙成,并迁孝穆太后于此。”皆对曰:“善。”再问再对,遂命为庙名。孝肃太皇太后殿在仁寿宫前,奉先殿西,其制中奉孝肃,左奉孝穆,中外称合礼。顷之,奏监天钦陵事岁向不利,内官监亦言英庙寝傍,难以轻动,竟不行。
上意终不已,就陵殿移英庙神座居中,孝庄居左,孝肃居右。
《万历野获编 卷三》
【英宗重夫妇】......盖圣德仁厚,加以中宫钱后同忧患者积年,伉俪情更加笃挚,因推及于臣妾,真帝王盛节也。闻英宗为太上时,钱后至手作女红卖,以供玉食。今安昌侯钱氏,宅在城东。英宗同孝庄后,曾两幸其第。今正寝尚设有御座。钱后为浙江之钱塘人,与孝惠后邵氏同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