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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子说诗】从今天开始，楚子转载在微信公众号上的专栏：以自己的方式说诗。我们的每一天都是平凡的，也是不平凡的：跟那些发生在当日的伟大事件联系起来，就不平凡了。从前有一个专栏，叫“历史上的今天”，就是为了从平凡的日子里，捣鼓出不平凡的碎片来，但是那里面多的是灾难、战争和暴力。而我打算开说诗词里的今天，却是希望让我们的这一天，和千百年前文人骚客的浪漫情怀感应起来。这不是很儒雅么？当然，我公务缠身，玩《古诗学堂》只是业余，做不到每天一篇，喜欢的，就关注着、等着吧，我会尽力坚持的。那一天，阴历八月十二日，我翻到了杜牧的一首诗，小杜在某一年的八月十二日所作的，那天，夜也跟今有点凉：八月十二日得替后移居霅溪馆因题长句四韵万家相庆喜秋成，处处楼台歌板声。千岁鹤归犹有恨，一年人住岂无情。夜凉溪馆留僧话，风定苏潭看月生。景物登临闲始见，愿为闲客此闲行。在大家的心目里，杜牧是个爱沾花惹草的花花公子吧。“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成就的是诗名，却败坏了他的声名。

八月十二日这首诗，是杜牧在湖州写的。大家都听说过，小杜去湖州做刺史，是为了一个妹妹。小杜年轻时路过湖州，见到一个心仪的妹子，可是那个妹子实在太小了，比“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的妹子还要小，怎么办呢？小杜就给那个妹子的妈妈留下聘礼，然后发誓赌咒说，十年之内他一定到湖州来做刺史、娶这个妹子。结果呢，小杜倒是做成了湖州刺史，却已经过了约定的十年——过去了14年，当年的妹子，已经嫁人生娃娃了。

小杜真的是为了这个妹子，好端端的京官不做，再三向中央提出请求，才来到湖州当刺史的吗？我们不知道。但是小杜离开长安的时候，写了一首诗，却暴露了他的心迹。将赴吴兴登乐游原清时有味是无能，闲爱孤云静爱僧。欲把一麾江海去，乐游原上望昭陵。这完全是一个壮志难酬，隐身而退的形象啊。小杜，三朝宰相杜佑之孙，他的远祖杜预，在三国演义里有很多故事的。小杜特别注重军事方面的修养，写下了不少军事论文，还曾注释《孙子》，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为了几个妹子而忘记江山社稷呢？“欲把一麾江海去，乐游原上望昭陵。”不愿做京官，是因为看透了朝廷的腐败，先求去杭州，未遂；后求到湖州，成功了。到了湖州，尽管传说中的妹子嫁人了，但是小杜却开心得好像进了天堂。或许，小杜是唐朝诗人里少有的一个给官都不愿做的诗人，问题是：不要什么，就来什么。杜牧在湖州呆了一年，京城来通知了，杜牧被提拔回长安当更大一些的官了。

假如是李白，或者杜甫，一定“喜欲狂”了，赶快屁颠屁颠到皇帝老儿身边去报到吧。杜牧偏不，他卸任湖州刺史之后，却逗留在湖州很久，到处玩，就是不回京城。这首“八月十二日”，就是这个时间写的。诗浅显易懂，写秋天的江南，农业丰收，家家欢乐，我来了一年，都有了感情了，却要走了。这里的朋友、这里的风光给了我很多美好的记忆。这种美好，只有一个闲人，一个不醉心功名利禄的人才能体会得到，我真想一直做这样的闲人啊。《唐诗鼓吹评注》析此诗云：“‘首言秋成’大稔，故处处有歌板之声以相庆也。夫以物换星移，千岁鹤犹有未足之恨，今我秩满得代，一年居此，岂无闲暇之情乎？所谓有情住此者，溪馆夜凉，与僧共语；苏潭风定，看月初生。此今日之居闲，远胜于前日之羁宦。是以同此景物，登临始见其胜。吾得常为闲客，时时闲行此地，则吾愿足矣，须富贵何为哉？”。怀着这种离恨、恋情，杜牧踏上了赴长安的旅途。诗虽然浅显易懂，却十分唯美，特别是最后一联，三个“闲”字，这种修辞在唐人的七律里很少，却深刻表达了杜牧一种孩子气的追求，因为得不到而屡屡长啸。这首诗里的三个“闲”字和一个“僧”字，和杜牧当一年前离开京城时那首诗里的一个“闲”字、一个“僧”字遥相呼应，把杜牧的心思暴露得再明白不过了。今晚有了这首诗，我觉得即便没有朋友登门，没有酒，也算是过得十分有意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