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漪房的故事:若无爱与憎,彼即无羁缚
从爱生忧患,从爱生怖畏。
离爱无忧患,何处有怖畏。
是故莫爱着,爱别离为苦。
若无爱与憎,彼即无羁缚。
锦瑟华年,白云苍狗,春花秋月消瘦尽。时光如琥珀,往事被凝结。时隔多年,当风扬起尘世烟灰,遮蔽一片迷惘,闭上双眸想象过去离今日之遥远。曾经心醉须 臾疼痛,而今光阴更迭,更在乎温暖的不朽情谊。也许年岁偏转,周遭换了心境,习惯亦逐渐温良,适时走到陌生地点,感受陌生人事。对于女子而言,保持心灵澄 澈温和至关重要。长期幽居一处,灵魂却浪迹天边,似能听见不同人内心荡漾起伏的心声。简嫃媜言:"世间,情分,相持,都是一个人的一次一生清淡。不懂本色 区别,只盼素年锦时再见,深情微笑,若如人生初相遇。"作为女子必对世间恩慈以望,若是如此,便再好不过。
深知女子心存细腻,且捧一 杯清茶诉说她一生沧桑。独留她的回忆在夜色中慢慢晕开。今日述她一生清欢,寻她终年过往。那些年,她行走于尘世,留下了一段婉转悠扬的故事。多年后,世间 女子念及她,多是有太多语句来言岁月翩然。窦漪房,闻名字便觉饱含空灵清雅的气质,她是夏日荷塘倒映的月色,轻柔如影。
若时光回溯至 多年前,仿若看她茕茕孑立,形影相吊,以孤独对峙世间的荒芜。她本不是生性凉薄的女子,幼年时对待他人总心存期许,但随时光深入,性子中却多了几分固执。 回首往事,她一直在路途上,从未停靠。或奔驰疾走或素履而往,脚步印于漫长年月的痕迹中。记忆中她还处于看不清世事的年龄,便随父亲东奔西走,躲避战乱。 小时候最大的心愿就是拥有一处安全的避难所,让她在夜晚时不用着急赶路。但即使这样微小的心愿,在当时看来无疑不能实现。
忘记那时与 父亲走过了多少路,爬了多少座山头,才得以安身立命,最终值得庆幸的是,得以隐居山中过上一段幽静岁月。自小父亲便告诉她,生存才是活着的理由。所以,不 管多难多苦都要学着面对,内心强大的人才值得被别人依赖。而对于当时的窦漪房而言,甚至还未参透父亲口中的字字句句,便又要开始长时间的流亡。父亲外出钓 鱼不幸失足落入水中,她还没有来得及和父亲道别,命运之轮又转入了下一道关口。父亲留下三个孤儿,窦漪房是其中之一。往后的日子,她想起父亲深邃的眼睛便 异常难过。自小家中贫寒,父亲为了他们吃过不少苦、受过不少罪。而如今,纵然想要快些长大来报答他的养育之恩,子欲养而亲不在。这份悲伤,藏在她的心中, 随着成长逐渐扩散。
汉朝初期,她还在一个小村庄中过着自怨自艾的清苦生活,缅怀过去,不知未来。窦漪房知道自己想要过怎样的生活,她 不求富贵,只愿平淡喜乐,就是完美。若不是宫中甄选宫女,她恐怕也会在这小村庄中过着永远平静的生活,但她终究不属于那里,她的未来还很幽远。她容貌美 丽,心地纯朴,从内至外散发着一股忧伤的气息。而那年的她,其实只是个失去父亲、无依无靠的孤儿。她凭借父亲叮嘱她的只言片语,做一个积极向上的人,生活 再苦,只要努力,便看得到曙光。
她生得一副好面庞,自当被选入宫中。当时的窦漪房不知她会去哪里、面对哪些人,但她的脸上却没有浮现 一丝慌乱。窦漪房知道,无论自己身处何方,心的自由不曾改变方向。那一年,她踏上了一条去往陌生旅途的路,那条路上没有鲜花盛开的芬芳,没有丛林鸟叫的声 响,有的只是越来越深的孤独与寂寞。从此,不见归期,但见美人泪千行。
儿时的梦想始终未曾实现,家庭的分崩离析让她陷入沉默,自觉身 旁留不住太多人。年少时分,背井离乡,此后再难回头。她忘记那段路途走了多少日,也忘记沿途经过哪些地方,只记得心情起伏,没有定数。窦漪房心知,此生无 论过何种生活,父亲的言语是对的,内心强大的人才值得被依赖。她还没有体会过依赖别人的感觉,却希望自己足够强大至保护所爱之人。这种微小简单的心情,为 她平添了许多勇气。
入宫后,刚开始的日子并不如意,虽从小家中清苦,但毕竟不比宫内,稍微做错点事便被责难。窦漪房当时年龄尚轻,还 不懂人情世故,处处需要打点。她只想做好自己的本分之事,并不妄图攀上高枝。在深宫生活,她一直是有自知之明的女子,保全自己的安危才能生存下来。所以, 她平日内不善言辞,更不喜与人交流。白昼间劳作,夜晚一人深思。这样的女子,怎能不惹人怜爱。更何况,如她这般清秀端庄。
入宫不久,她便成了吕后身边的宫女,这对于她而言,是莫大的荣耀却也令她恐慌。窦漪房喜忧参半,而她唯一的选择只能是尽好本分,若不然便是性命不保。生存于她,何等重要。
人生到了下一个分水岭,向左向右都是选择,但选择务必遵从内心。她想,上天这样安排必有其道理,说不清,道不明,索性接受。她开始服侍吕后,在窦漪房眼里,这个女子过于威严,她的眼神凛冽孤独,却又异常明亮。而就是在这段时期,她遇见了他。
那年,刘盈十九岁,正是男子青春正盛的年纪,他的身上没有皇室子弟的骄纵。窦漪房初次与他会面,他们之间隔得很近,却是千山万水。他当时没有注意到这个 女子,而第二次会面却足够牵连彼此,窦漪房侍奉吕后甚得她心,于是留在身旁最亲近的位置,自然与刘盈见面的机会增多。少女情怀,只是感触这个男子心中的小 小哀愁,尚未涉及深爱与情谊。他的存在更像是一个亲密的友人,不曾说过话,却是万分亲切。或许当年的他们还差一步,但是一步之遥便是一生之远。
几次见面彼此都各安其位,各司其职,窦漪房从未想逾越他们之间的距离。这些属于少女与少年的心结,没有戳破,也没有任何表示。窦漪房再回头看这段时光,直觉告知她,她曾对他动过心,淡淡地、轻轻地欢喜。
吕后那般聪慧的女子怎能没有看穿他们的心思,她自是不会让窦漪房留在身边。对于刘盈的婚姻,她早有打算。而最好的方式便是分别,在还未山盟海誓之前告别,吕后要送窦漪房走,或许当真只是赏赐,但更多为了刘盈。身为一国之君,感情始终不能完美。
窦漪房心中明了,也愿意离开成全他的婚姻。她只是产生了情愫,未曾爱之深切。如今走到这般田地,她不忍看他为了少年的爱坐立不安。窦漪房认了,自小她就接受命运的安排,无力反抗。来时的路走得异常艰辛,哭了,笑了,也还要继续。
时逢吕后操纵国政,欲挑选一些出色的宫女赏赐给诸侯王。窦漪房也在名单之列,她毕竟能看出其中端倪,希望自己能回到赵国。她恳求派遣宫女的宦官将她的名 字放入赵国的花名册中,故土对于她,与依赖比起来更多的是一份思念。窦漪房家在清河,与赵国距离甚近,若当真去了赵国,算是回到了自己家中,尚且了却一桩 心事。她对此事心存期待,希望得到圆满的答案。
上天却有意与她开了一个小玩笑,而她全然不知。分配中将她圈入代国的行列,无心之失,却促成了一段美满姻缘。起程之前,窦漪房徘徊在刘盈的宫殿外,却始终未与他做最后的道别。这不仅仅是对自己的道别,也是对青春的道别,所有欢喜、所有美好,留在心里,一生反复阅读。
窦漪房不知,她走时,刘盈坚持不见她一面。只因他知道他们没有未来,他当真喜欢窦漪房,却始终不能给她一份承诺。所以,让她怨他,让她与他道别。刘盈使尽平生气力,终于还是遗憾一生。她走了,带走了过去与未来,他知道他不会快乐了。
那段路是窦漪房平生走过的最长的一段路,与家的方向背道而驰,与刘盈南辕北辙。她知道她将来会遇见其他男子,但刘盈始终是她年少时最依恋的不舍。遇见刘 恒之前,她以为这一生就这样过去了。去往代国,并非她所愿,所以无所期待也毫无生机。她望着来时的路,马车的车辙压过岁月长长的线条,远方,便是一生都不 能到达的永远。
与君初遇,无所言语。他们离得那般近,她始终没有抬头看他。刘恒却对这个女子一见如故,他觉得窦漪房身上有着他无法企 及的梦。而他觉得这个女子会是他所信赖的人,正因为这种感觉如此强烈,他才能安抚跳动的心。他告诉自己,她会留下来陪着他,而以后便是一生的承诺。她是从 何时开始欢喜这个男子的,她甚至记不清了。只是内心清楚,爱可温暖整个苍穹。
刘恒对窦漪房甚是关心,当初他已立下王后,然而窦漪房始 终是他心头最为挂念的女子。他相信人的一生必有一次真爱,而他的真爱便是窦漪房。刘恒相信,她的出现像是一盏指明灯,告诉他前方还有光明。后来的她,渐渐 长大,年少的情愫经不起时间的打磨,而她知此生有刘恒亦足矣。她不求其他,只愿彼此恩爱,坦诚相待。
这份情意实属珍贵,来之不易。他们彼此珍惜,也相信上天定会赐福于他们。窦漪房二十一岁那年,被封为王后。有些爱情不一定要经历大风大雨,平淡才显珍贵。他们相互扶持,共同走过最好的岁月。
公元前184年,惠帝刘恭病死,吕后立惠帝子刘弘为帝。时隔四年,周勃、陈平与刘章拥立代王刘恒即位。她有时会担心他身在高处不胜寒,而他总是宽慰她, 让她务必安心。他们之间,多的是夫妻之间的温情,所以方显珍贵。她多年寻找的便是如此,安身之处,随处可触及的温和。有一个人可以愿意陪着她老,那便是她 能想到的最浪漫的事情。可天不遂人愿,她的眼睛不知为何开始看不清东西。她曾对他说,如果有天我看不见了,那么你成为回忆,我该多么悲伤。
那些年,她记得刘恒的每一个细小的动作。纵然时光让她盲了双目,窦漪房甘愿为此付出代价。过去的日子太美好以至于有些不真实,而这般不真实最终被岁月见 证,时间会说出真话。越来越忘记眸子中有着美丽的光,越来越和黑暗接近,恍惚觉得世界是另一个模样,她从未来过。窦漪房学着接受慢慢遁入黑暗,最终化为视 线中柔和的温度。余生,纵然与黑暗做伴又如何,与刘恒在一起便知足。
她的眼睛时好时坏,有时清晰有时模糊。但始终有些事情难以自圆,刘恒最终在三十二岁离去。她没有眼泪,却整整一年多不愿意说话。窦漪房累了,失去挚爱的痛苦比任何利器都伤人。往后的年月,一个人如何在漫长的黑夜中度过残生。
经历了太多,也得到了太多,失去了太多。最后终于明白,一生是谁也无法企及的永恒。生老病死,老无所依,都再正常不过。但是她用了整整一生爱过一个男 子,她心满意足。她经历了"文景之治",经历了太多的喜悦与悲伤,亦完成了自我的价值。最终,一个女子要的不过是老时有伴,但他走了很多年了。她也已经逐 渐习惯黑暗。
很久以前,她做过一个梦,梦里花开得正好。她奔走跳跃,采集了很多花朵。她在梦里说,真希望一生藏入花海。
很久以后,她在这里,而他在这里。是不是带着她给的爱生活,是不是已经下落不明。
浮生浮世
窦太后(公元前205~公元前135),西汉景帝之母,名讳不详,传说有曰:漪、猗房、漪房,现代影视剧中多称做"漪房"。清河郡人,窦氏出身贫寒,其 父为了逃避秦乱,隐居于观津钓鱼,不幸坠河而死,遗下三个孤儿。汉初,朝廷到清河招募宫女,窦氏年幼应召入宫。公元前195年,高祖刘邦驾崩,吕雉作为皇 太后操纵国政。时逢吕后挑选一些宫女出宫赏赐给诸侯王,窦氏也在应选之列。因家住在清河,离赵国近,她请愿到赵国。但她的名字被误放入代国的花名册,于是 去了代国。
窦氏抵达代国后,深得当时的代王刘恒的欢心,先与其生长女刘嫖,后又生了两个儿子——刘启和刘武。西历前141年,景帝驾崩,太子刘彻即位,尊窦太后为太皇太后。窦太后死于西历前135年,时年约七十一岁。太皇太后去世,与文帝合葬霸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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