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不韦的故事:西秦质子与邯郸歌姬
秦昭王四十二年(公元前265年),秦昭王立次子安国君为太子。这个消息传到邯郸,传到了吕不韦耳朵里。强国易嗣,人们不禁欷歔了一番,但吕不韦却从中看出了苗头来。
秦安国君有二十多个儿子,有一位姓夏的侍妾,不甚得宠。夏姬生下一名自己也不太喜欢的儿子——异人。各国交战,为了取信起见,要互换人质,称为质子。通 常是弱国向强国派遣质子,一般选用太子或者该国重要的王子;而强国向弱国派遣质子,就选择一般的王子王孙,甚至宗室子弟。因为实力毕竟在外交中起着决定性 的作用,强国总存有欺侮弱国的念头,自然不会把太子或重要的王子王孙派到弱国去当人质。
在秦国与赵国的若干次战争中,有一次秦赵战后签约,按照约定,秦国要向赵国派遣人质,秦昭王就随便从自己的孙子中选择了一个人,他就是无足轻重的庶王子异人。异人在秦国王室中的地位由此可想而知。
王孙异人在赵国并未被奉为上宾,而是过着软禁生活。异人在赵国的日子里,秦赵失和,不断爆发战争。赵国对异人就很不客气了,将他当成出气包。异人过着出无车、食无肉、日日担惊受怕的生活。
吕不韦初到邯郸的时候,就见过这位落魄的秦国王子。他凭多年经商的经验和商人的职业习惯,把异人的身世、家庭关系、目前处境及其他方面都打听得一清二 楚。吕不韦将这样的信息储存在脑袋里,当时并没有采取什么行动。当异人之父被立为太子的消息传到赵国的时候,吕不韦头脑里灵光闪耀。他知道,一个巨大的 "商机"来了!
公元前262年,吕不韦又一次来到邯郸,他敲开了异人住所的大门。他给异人带来了丰厚的礼物,之后两人进行了推心置腹的交谈。吕不韦告诉异人,表示愿意倾其所有,资助他实现远大抱负。所谓远大的抱负,自然是指登上秦国的王位。
对于人质异人来说,王位他之前想都不敢想。他时刻考虑的只是自己的安全和现实生存问题。当一位富商不仅解决了他的生活问题,又愿意倾全力助其夺位时,异人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启发。他当场就许诺说:如果愿望能够实现,我当了秦国的国王后,一定与君共享秦国!
吕不韦得到异人的承诺后,立刻有条不紊地执行计划。他先拿出五百金帮异人改善住所和生活条件,又供给异人大量钱财让其结交宾客、朋友,以提升名望、积蓄力量。异人用金银很容易就打入了邯郸的外交圈子,开始为各国政客、间谍所熟悉。这又反过来巩固了异人的安全。
安顿好邯郸的事务后,吕不韦孤注一掷,将剩余的家产全都兑换成奇珍异宝,向西奔秦而去——他要为异人提升在国内的地位。这一路,吕不韦用钱财开路,畅通无阻。
安国君宠爱华阳夫人,而华阳夫人没有生育,她因此时常为自己的地位担忧。吕不韦听说此事后,很快就结识了华阳夫人的胞弟阳泉君,向他游说了一通避灾得福 的办法。吕不韦说,以色事人终不能长久,年老色衰就会失宠。贵妃要想巩固自己的地位,必须要有个儿子。母以子贵,只有儿子继承王位,母亲的荣华富贵才能长 远。阳泉君深以为是,但是无奈地表示其姐恰恰没有生育能力,怎么办?吕不韦立刻将异人在赵国的表现大大吹嘘了一番,重点突出了异人的国际声望和对华阳夫人 的思念爱戴之情。吕不韦建议华阳夫人收养异人为儿子,并诱劝安国君立异人为继承人。
阳泉君权衡一番后,说服了无子的华阳夫人收异人为儿子。因为华阳夫人是楚国人,异人便改名为子楚。
子楚成为太子继承人后,地位发生了改变,他不能再担任人质了。秦国要求赵国放回子楚,吕不韦也在邯郸展开游说,使赵国同意送子楚回国。正当子楚欢天喜地 打点行装准备回国之际,不料秦赵间发生了长平之战。赵王改变主意,禁止子楚回国。就在这个生死关头,吕不韦以"六百金"的价钱收买了邯郸的一位门官,使得 子楚顺利逃出邯郸,在乱军中回到秦国大军,并被护送回国。这件事充分展现了吕不韦的外交能力。吕不韦因此不能在赵国混下去了,倾家荡产的他随子楚西迁秦 国。
邯郸的故事却没有完。《史记·吕不韦列传》中还有一段耐人寻味的话:"吕不韦取邯郸诸姬绝好善舞者与居,知有身。子楚从不韦饮, 见而悦之,因起为寿,请之。吕不韦怒,念业已破家为子楚,欲以钓奇,乃遂献其姬。姬自匿有身,至大期时生子政。子楚遂立姬为夫人……赵欲杀子楚妻子,子楚 夫人赵豪家女也,得匿,以故母子竟得活。"
也就在长平之战的时候,吕不韦有一次邀请子楚来自己家中赴宴。在席间,吕不韦让那名姓赵的 女子陪酒。她是名姿容艳丽又善歌舞的年轻女子,是吕不韦的侍妾,并且已经怀有身孕(按照史记的说法)。子楚看到风流艳丽的赵姬,被深深迷住了。仗着酒胆, 他向吕不韦提出将美人赠给他的要求。
吕不韦心中的不快我们可想而知,但是他在大脑里经过一番快速"检索"后,马上意识到了这是一个更 大的"商机"。《史记》说,他觉得自己反正都已经为子楚倾家荡产了,又何必再在乎一个女子呢?所以就将赵姬赠送给了子楚。事实上,吕不韦的心思应该与华阳 夫人是一样的,那就是只有将自己的下一代扶持为君主,才能最终保障自己的荣华富贵。与秦太子继承人合作自然比不上将自己的儿子扶持为秦国的第四代国君。想 到这些,吕不韦宴会后主动将赵姬送给子楚。
子楚对吕不韦更加感激涕零,对赵姬也相当宠爱。但是如何隐瞒赵姬已有身孕的秘密呢?这是吕 不韦最为头痛的问题。《史记》说"至大期时生子政",也就是说赵姬是嫁给子楚后,怀胎满10个月才生育的。这个孩子生于公元前259年,是子楚的长子,取 名为"政"。子楚自然不会对嬴政的身世产生怀疑,也让吕不韦和赵姬大大舒了一口气。
后人以秦始皇是足月生育这一点来否认他的私生子身 份。但是怀胎12个月才分娩也是完全有可能的;再者说了,即使赵姬"大期时生子政",也不能排除吕不韦和孩子有血缘关系的可能。因为吕不韦与赵姬的关系, 并未因她与异人结合而中断,他们的关系一直延续到嬴政继承王位之后。
关于秦始皇是吕不韦私生子的事实,在多本史书中都有明确的记载。 《史记·秦始皇本纪》说:"秦始皇帝者,秦庄襄王子也。庄襄王为秦质子于赵,见吕不韦姬,悦而取之,生始皇。以秦昭王四十八年正月生于邯郸。及生,名为 政,姓赵氏。"本纪中没说赵姬已有身孕,只讲明是从吕不韦那里娶来后才生了始皇,但结合《史记·吕不韦传》的记载,我们完全可以确定秦始皇就是吕不韦的亲 子。张汉东,陈实:《秦始皇身世考辨》,载于《山东师大学报》(社会科学版),2000年第5期。后来班固撰《汉书》时则直称秦始皇为"吕政",司马光写 《资治通鉴》也持同样看法。因此,尽管秦史一再否认,秦始皇的私生子身份怕是不能轻易就否定了的。奚椿年:《秦始皇史事辨疑》。
子楚在邯郸娶妻生子,乐不思蜀没有多久。在嬴政出生前几个月,秦国在长平坑杀了45万赵卒,邯郸城笼罩在一片哀恸悲愤之中,赵国人对秦国人充满了刻骨的仇恨。在这种危险的气氛下,子楚和吕不韦极为侥幸地逃回秦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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