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巴黎抓起石头,却砸了双方的脚
有的读者就不免要质疑了,二者遥隔万里,风马牛而不相及。有关联吗?难道仅仅因为某些西洋人曾经把李合肥称为东方之俾斯麦,就扯普鲁士出来说事?
山雨欲来
马尾悲剧的征兆早在张之洞与张佩纶刚刚外放离京之处就显现了。
二张离京后,自然要先去天津见李鸿章,既是了解情况,也是向老前辈学习。同到天津的还有奉旨帮办北洋海防的吴大澂。
李鸿章专门为他们安排了一次出洋巡阅的实践活动。为了这次巡阅,李鸿章事先特命丁汝昌率超勇、扬威两艘撞击巡洋舰,威远、康济两艘练习舰赴大沽待命。又命镇东、镇西、镇北、镇南、镇中、镇边6艘炮舰齐集烟台,等待检阅。
五月二十九日,李鸿章会同吴与二张,督率大沽口外各舰,直奔旅顺口。一路上老中堂与"二三英俊反复考究"海防大事,并操演了海军队列。
闰五月初一日,李鸿章一行顺利抵达旅顺口。检阅了陆、海防御体系,并视察了该处驻军。
次日,一行人乘船南下烟台,检阅在烟海军,"声势略壮"。适逢"法国水师提督利士比,统铁甲两艘,快船两支驻烟。"法军为炫耀武力,特邀李鸿章一行检阅 法官海军。李鸿章的观后感是:"其船坚炮巨,实较北洋船式为雄大,而操法尚不甚相远也。"不过很可惜,张佩纶似乎对此并未产生太深刻的震撼。这一点对随后 的历史进程,产生了重大影响。
初三,李鸿章一行抵达威海卫,阅看德国顾问教演鱼雷艇。次日,二张"同舟赴沪",李鸿章则与吴大澂北返,于初五日回到天津。
闰五月十五日,张佩纶抵闽。在福州,他见到了闽浙总督何璟,福建巡抚张兆栋,福州将军穆图善,以及前驻日大使现任福建船政大臣的何如璋。
也正是这时,张佩纶得到了关于观音桥事变的爆炸性新闻。在张佩纶看来,这就意味着中法很有可能再度开战。于是,他收起了已经写好的辞职书,全身心地投入到备战工作中去。
六天后,法国军舰也来到了福州口外。又二日,法舰驶入闽口。此时中央业已决定,潘、岑两军均回调入关,全力恢复和局,自然不想在闽口再起风波。所以严令闽口不得轻举妄动,只能友好相待。就这样,法国军舰在清国军乐队的悠扬乐声中,鱼贯而入,停锚驻泊。
接着就发生了法方强索高额赔款,又扬言要占地为质的事情。眼看烽火即将再起,闽口却势成骑虎。张佩纶等人得到的指示仍是"切勿生畔"、"静以待之"。
结果,炮台的缺陷未改,法舰却越聚越多。
闰五月二十七日,张佩纶收到了李鸿章的一封急电,这封电报传递了一个惊人的消息,法国领事扬言,如果到二十八号中方还不就赔款问题作出最后答复,法方不 放弃对福州船政局采取行动的自由。如此一来,"我若拦阻,彼必开炮,则决裂;若不阻,彼亦不能先开炮,或尚可讲解。望相机办理,切勿躁急,公屯马尾非计。 北船已收入旅顺,断难在海外敌铁舰。"
话,已说得非常明白。只可惜,张佩纶另有自己的方案。
张佩纶放下电报,便开始调集部队增援马尾。他本人则先于部队出发,连夜冒雨赶至福州船政局,与何如璋密商对策。
二人决定,"以水师游击张成率扬武兵船一艘暨两小蚊船,与敌船首尾衔接相泊,备敌猝发,即与击撞并碎,为死战孤注计"。陆路援兵抵达后,则"沿途多张旗 帜,列队河干疑敌。""并密饬后山防营,择要埋伏,杜敌人登陆包抄。又分饬各厂弁丁将炮械火药周密安放,预备法人侵占厂地为拼敌俱焚之用。"行动可谓雷厉 风行,决策也不乏破釜沉舟的悲壮。可是,如果基本前提是错的,雷厉风行也好,破釜沉舟也好,又如何力挽狂澜?
风雨如晦中,我们依稀已经听到一曲低沉的挽歌。
当这一切准备工作都已就绪后,为安定人心,张佩纶故意于两军对峙之际酣然高卧,鼻息如雷鸣。何如璋则命令船厂继续开工。所以,当二十八日的太阳升起后,法国人看到的,依然是一片和平景象。但是,双方心中都很清楚,这样的时光,不会太久了。
二十八日,传说中的进攻并未发生。短暂的对峙后,是更大的紧张。上海谈判越谈越远,关于法军将强占福州船政局为地质的传闻,却越传越真。也就在这时,李 鸿章建议腾空船厂,以"不设防"来对抗法国人的坚船利炮。可这又岂是张佩纶所能接受的?他不仅没有疏散船厂,反而将李鸿章辛辛苦苦疏散出去的马尾水师,一 艘艘的又调了回来。
原来,他以为:"法入内港,但我船多于彼,彼必气沮而去。""以马尾地势、法人军谋而论,战必先水。现在法船仅九 艘,我船足与相当……但敌不骤增多船,水战未必能败。""敌入内港,若水陆夹击,截其后路,实可一胜。"六月初一,他发电给总理衙门称:"彼(指法舰—— 笔者注)深入,非战外海。敌船多,敌胜。我船多,我胜。"六月二十日,电告张之洞称:"论闽口现在敌情,先发可胜。"
显然,他忽略了中法军舰质量上的巨大差异,也忽略了现代海战的实质内容,而想当然的从一个外行的视角上,自以为内行的去设计一个天方夜谭试的作战计划。这正是当年科举制度下绝大多数文官精英所共通的致命伤。只是由张佩纶在这个时候表现出来,尤其显得不合时宜。
六月初十(7月31日),李鸿章正式通知张佩纶,曾(国荃)巴(德诺)和谈已经失败,法方扬言要"烧船厂,掳兵轮"。"我自度兵轮不敌。莫如全调他往,腾出一座空厂,彼即暂据,事定必原物归还。否则一经轰毁,从此海防根本扫尽,力难复兴。"
第二天,在李鸿章的努力下,总理衙门也致电张佩纶,指出:"两害相形取其轻,事急莫如腾空船厂,撤全军,以顾省城根本为第一要义。""总以匆呆守马尾,避其锐气,伺隙而为方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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