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南天惊雷:山西—北宁是怎么失守的
有的读者就不免要质疑了,二者遥隔万里,风马牛而不相及。有关联吗?难道仅仅因为某些西洋人曾经把李合肥称为东方之俾斯麦,就扯普鲁士出来说事?
二战纸桥:两千对四百的再次伏击
原来,唐景崧自光绪八年九月二十日出都南下,十二月入越,本意欲说服刘永福抗法,但旋即便传来李宝和谈的消息,于是唐景崧入越后仅与越南官方作了一些秘 密接触,便又转回了广州。此后法方单方面推翻"李宝协议",越南告警,唐景崧遂于光绪九年正月再度入越,并于三月初八,在山西见到了慕名已久的刘永福。
当时刘永福正处在一个进退维谷的位置上,越南政府的墙头草政策是出名的。刘生怕万一法越妥协,自己白白做个牺牲品。他想投奔大清,重回祖国怀抱,但又怕 清廷介意他的历史问题。于是遂萌生了先退往中越边界的保胜地区,经营一个新的山区基地的想法。但唐景崧的到来,使他改变了计划。
唐景 崧开诚布公地告诉刘,天朝宽大为怀,凡我华夏子孙,但能御外侮,卫国疆者,皆是大清的好子民。保胜作"老巢"可以,但必要"守山西为门户"。盖"山西不 守,则保胜之门户撤,而粮饷无源","势将坐毙"。如此,从刘个人讲,山西确实关系到黑旗军的生死存亡。从大清讲,刘能据山西与法人周旋,即是保卫了大清 的本土。于公于私皆利,何尝不为?
唐景崧的分析令刘大为折服,唐遂趁热打铁,又提出三套方案供刘选择:
以保胜为老巢,以山西为门户,控制北圻,伺机南征,"事成则王,不成亦不失为豪杰,功在中国,声施万世,此上策也。"
"其次则提全师击河内。战胜则声名崛起,粮饷军装必有助者;不胜而忠义,人犹荣之。四海九州知有刘永福,谁肯不容?立名保身,无逾于此,此中策也。"
"如株守保胜,坐视国难,无功无名,事败而投中国,恐不受。此下策也。"
最终,刘选择了中策。
三月十九日(4月25日),刘永福亲率两千余名黑旗军精锐南下河内,同时还得到了越军的支持。越军虽战斗力极差,但数量多,用于后勤、警戒工作和辅助性 游击战还是可以的。四月初,刘永福以优势兵力包围河内,他令黑旗军在河内之西,越军在河内之东,屡屡发起游击夜袭,又是炮击,又是火枪射击,令法军不胜其 扰。
反观河内李维业的部队,算上后勤人员也不过200人。李维业更清楚的意识到,刘既熟知地利,又兼得人和。自己所能依仗者只有坚城。于是,他采取了一个远较安邺高明的战略,那就是固守待援。
法方自然不会坐视李部被歼,第一批援军300人于四月初八(5月14日)、初九(15日)两日陆续抵达河内,第二批主力2000人也开始集结,准备北上 解围。而黑旗军由于缺乏攻城炮,只能徘徊于河内边缘。如此屯兵坚城之下,一旦法援军赶到,后果不堪设想。但谁也没料到,李维业自己替刘永福解除了难题。
四月初三(5月9日),河内的东南城门上,出现了一张黑旗军致法军的战书,内云:
雄威大将军兼署三宣提督刘,威悬示决战事。照尔法匪,素称巨寇,为国所耻。每到人国,假称传道,实则蛊惑村愚,淫欲纵横;借名通商,实则阴谋土地。行则 譬如禽兽,心则竟似虎狼。自抵越南,陷城戕官,罪难了发;占关夺税,恶不胜诛。以致民不聊生,国几穷窘,神民共怒,天地难容。本将军奉命讨贼,三军云集, 枪炮如林,直讨尔鬼巢,扫清丑类。第国家之大事,不忍以河内而作战场,惟恐波及于商民,为此先行悬示。尔法匪既称本领,率乌合之众。与我虎狼之师在怀德府 属旷野之地以作战场,两军相对,以决雌雄。倘尔畏惧不来,即宜自斩尔等统辖之首递来献纳,退还各处城池,本将军好生之德,留尔蚊虫。倘若迟疑不决,一旦兵 临城下,寸草不留,祸福尤关,死生在即,尔等熟思之。切切特示。
这份战书大大激怒了李维业,紧接着在四月初九(5月15日)夜晚发生的事情,则从根本上改变了战事的流程。
当晚,四百名黑旗军夜袭河内郊外的一个所谓的法军堡垒(其实是一个教堂)。该处守军仅三十余人(其中5名法官水兵,其余为越南教民组成的伪军),激战一 夜,黑旗军竟无功而返。这一战大大坚定了李维业的看法:"黑旗一军,不过中国刘某一人,号召无赖之徒,乌合之众,不值李某一击,前胜安邺,乃偶然事耳,何 足为虑耶!"
他从根本上忽略了一个事实,这一仗的胜利全仗防御之优,而非进攻所得。但他却昏头晕脑地决定开城迎战,主动出击,一举扫灭黑旗军。
而刘永福却是如此的精明。他很善于应变,所以坏事也才能变成好事,小败仗也才能换来大的胜利。他仍是老战略:诱敌深入,设伏歼敌。地点也还在纸桥。
一切,似乎只是历史的重演,只是胜得更加惊险。
四月十三日(5月19日)凌晨四时半,四百余名法军拖着三门新运到的65毫米野战炮出城作扫荡作战。当他们在八点半进至纸桥时,李维业感到地形不利(一边是泥泞的水田,另一边则是茂密的丛林,还有河堤),怀疑有伏兵,遂暂停前进,命令炮兵作火力侦察。
在河对岸设伏的是黑旗军右营,指挥官杨著恩,兵力三百余人,以河畔关帝庙为主阵地潜伏,待法军一部过河后伏击之,到时法军后队过桥困难,就将被黑旗军逐 个击破,可谓另一种性质的半渡而击。在他们附近是吴凤典的左营(400人),后面大路上是黄守忠的前营(1000人),最后是刘的亲兵队(120人)。战 前刘永福早有严令,黑旗军也不是第一次打这样的伏击。他们任凭法军开火,就是不还击。纵然为炮火所伤,亦坚忍不动。
如此良久,李维业遂判定没有伏兵,法军于是放胆深入。不料前军刚一过桥,即落入中方伏击圈中,指挥军官营长韦医中弹负伤(当天死于河内)。法军队形大乱。此时为上午九时。
对于法军,这真是一个严酷的考验。部队被河流所分割,中间只有一座桥梁作为狭窄的孔道,处于半渡遭伏的恶劣情况。但法军毕竟是欧洲劲旅,代理军官迅速稳定前锋部队,拼死抵抗,李则亲率后队过桥增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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